得益于中国影视剧和电影工作者们的不懈努力,我那退休的老妈已经放弃将电视作为娱乐载体了。在她不用练歌,不必浇花,不出门旅游的时候,不时会跑来看我玩游戏。
“看你打游戏都十多年了,”她轻轻拍着猫,“什么时候让我抱个孙子啊?”
我心里一惊。“这个游戏挺好玩的,不如我教你?”我一脸谄媚,尝试把手柄塞到老妈手里。
四个月后的国庆(还好,我不叫X国庆),就是我的三十岁生日。不知不觉,玩游戏真的有十多年了。
就在老妈念叨过的第二天早上,当绿灯闪烁着切换到红灯,黄灯短暂地略过我的视野,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:如果三十岁的那一刻,能接到一个任务,跑到几百公里外的地方办几件事,交了任务之后就能学会一个召唤女朋友的魔法,岂不妙哉。
脑中浮现出召唤魅魔的场景,不由得双手高举,食指伸直,身体左倾,连带着左手微微弯曲。就在完成这个动作的一瞬间,我仿佛感受到后车司机的眼神,连忙假装只是伸了个懒腰。双手缩回,脑子突然也转过弯来,“哎,30级好像学的是招狗啊……”。
难怪还是单身。
直到背后的座椅将刹车的力道传递回来,我还在安慰自己,毕竟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啦,记不清楚和没有女朋友之间其实并没有必然联系不是吗。再说,虽然和女生缘浅,但我和游戏情深啊。
十七年前,一个少年在枯燥的住宿生活中失魂落魄,他疯狂地寻找着一切能满足好奇心,摆脱现实的途径——小说、动漫、历史、电影、音乐,直到他家里买了第一台电脑,他终于找到了能够对抗试卷、教辅、补课的盟友。为此他熬过夜,攒过钱,买过5元一张的藏经阁,也买过30元一包的万智牌。
十一年前,一个青年正面临人生的关键时刻,他在等待大洋对面发来的一纸回函。他的确等来了,可也等来了另一个消息。被生活迎头痛击茫然若失的他,仓皇地逃离首都,回到了故乡。白天,人们堂而皇之戴着面具时,这里的一切看上去熟悉而亲切;黑夜降临时,楼道里的陌生让人骨头发抖。年轻人环顾四周,只有屏幕里依旧。
现实世界里的选择太真实,所以很残酷,明知上一个拐角还有另一条路通往宝库,却再也回不去了。有些选择的结果也许一辈子都难以下咽,错过一两个箱子,还算好了。
最终将这些零碎却又顽强的思绪挤走的,是办公室球形锁冰凉的触感,和桌上带着灰尘味道的案卷。这一切都提醒着我,在这个位面,学法从事的职业不是法师术士,是律师。
通勤路上的半个小时只是一天中的四十八分之一,“社会人”的时间很难说是属于自己的。从不同的角度来看,我是当事人的律师,是员工的负责人,是大股东的手下,是这个社会里努力生存的一员。这个位面的城市里没有打完会掉落物品的怪物,也没有藏身于角落里能开出人民币的宝箱,能接到的任务总是很诡异,做完有时候还没有报酬。可日子也毕竟这么一天天过来了。
别搞错了,抱怨归抱怨,我并不讨厌这个世界。戏剧能够被人欣赏,在于“隔离感”。拿话剧来说,孟京辉笔下的明明在舞台上是追求爱情的典范,真成了女朋友,我可受不了。即使长得跟郝蕾一模一样,也不行。
立案很顺利,当事人很讲理,顾问单位平安无事,美好的一天。打开车门,意味着另一个半个小时的自由思考时间。
现代人是幸运的。信长爱唱“人生五十年”,世间种种梦幻闪电,如今已可以靠代码就将千年以前千里之外的人和事联系并呈现。感谢所有的游戏工作者们,这一路上,多亏还有你们的作品陪着。退回家乡的我曾经以为生活只剩下灰白,谁料这世界上一片偶得的花瓣,也能播撒灵感的颜料,乘势而起,化作七彩的风暴。
一个人可以是水管里穿梭的胡子大叔,是荒岛上狩猎恐龙的强者,是炮火描边的战士,是艾泽拉斯的勇士,是哥谭的守护者,是大洋城里的幽灵,是停尸间里不断醒来的无名氏,是殚精竭虑称霸中原的奸雄,是沙漠里雪原中不停行走的旅人,是无边星辰中漂泊的游骑兵,是加勒比海上打击圣殿骑士的船长……细细品味,手握鼠标和手柄的自己,人生又何止拓宽了百倍?
现实世界是个比法印城更伟大的存在——在此发行的游戏就像无数通往其他宇宙的传送门,并对每一个付得起钱的普通人都开放。而当我从传送门里回来,还可以是一个好公民、好丈夫、好父亲。钢铁和炮火的叙事固然宏大,可哪怕只用上一点点的想象力,就绝对不希望自己身处1944年的奥马哈海滩;仙侠与江湖的世界纵然快意,但要是没有“胜败乃兵家常事,大侠请重新来过”的机会,我怕是也只适合练练野球拳;魔法与力量的传说想必灿烂,我也不敢肯定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瞪着一队闯进家门的冒险者,惊恐地发现主角原来是他们。
车开回那个令人遐想的红绿灯。远方的晚霞赤焰流光,像极了海加尔山的傍晚。
游戏与现实,两个都是值得赞颂的存在。
车开进车库,我打开家门,有电,有网,有猫,真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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