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白夜谈】 流泪的主播，屏幕外的我们

你认为生命是什么？

呃……我是个有机体，来自另外两个足够相互喜欢的有机体，它们有了一个孩子……

这就是你的全部吗？你只是一个生物吗？

这番对话来自两位Twitch主播，一个是前《魔兽世界》职业玩家，连续多个赛季天梯第一的大主播Reckful，与他对话的人叫作Dr. Alok Kanojia，自我介绍里写着他是一位精神科医生。

但另一方面，每年能赚150万美元的Reckful患有抑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，甚至曾经因为“对自己失去信心”删除掉了自己的Twitch频道。

而虽然Kanojia医生在简介中标注自己“不在线提供医疗服务”，个人资料也未经证实，但在粉丝的反复怂恿下，Reckful最终决定在直播时和Kanojia“连麦”，听听他会怎么说。

对话中的两人

实际上，那天他们聊了有足足两个小时，一路追溯到Reckful的童年经历，他生长的环境，还有他6岁时自杀身亡的哥哥。他们讨论的话题很广泛，甚至包括一些对人生本身的看法，就像开头的那段对话一样。

Kanojia也问到了他最近正在做的事情，一款叫作《Everland》的网络游戏，根据网页上的介绍，人们可以在这个开放的世界中自由探索、结交朋友。

Kanojia的问题很简单：“你为什么想到要做这款游戏？”

Reckful回答：“我想带给人们一些我童年时想要的东西。”

“具体是什么样的人？你想到的是谁？”

Reckful沉默了一会，然后突然流下了眼泪：“那些和我有过相同经历的人。”

“你在努力去治愈现在孩子们身上的抑郁，你在努力保护他们，避免他们经历在你身上发生过的事。”Kanojia说。

《Everland》的画风十分温暖，就像是专为小孩子设计的一样

第二天，Reckful把这两个小时的直播录像传到了Youtube上。很多观众在评论区留言，感谢他公开讨论抑郁症这个话题的勇气，一些人还表示自己在看完他们的谈话之后，终于下定了决心，去寻求心理方面的专业帮助。

站在职业角度去说，其实这种近似心理治疗的过程是不该公之于众的，更别说在10万人的面前，向一个刚刚认识几个小时的陌生人剖开自己的内心。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，这是件风险很高的事。但至少，这一次的谈话不仅让Reckful受益匪浅，也帮助到了他的观众们。

像Reckful这样受抑郁症折磨的人，并非孤例。在主播、up主、电竞选手（很多人往往同时属于这三种职业）之中，压力导致的精神疾病甚至已经算不上什么样的新鲜事了，甚至就在昨天，还传出了前《英雄联盟》职业选手k0u自杀辞世的新闻。

k0u只有22岁

而他们反复强调的一件事，就是“压力、压力、压力”。

主播需要观众数，up主需要播放量，电竞选手需要赢。他们一方面被心中“失去关注”的恐惧追着不停奔跑，一方面又需要不停应对来自粉丝们的各种要求、评价甚至谩骂。

比如Reckful，前不久还曾经在推特上谈到自己某次没能直播的原因：在一次开播之前，他一直忍不住去想自己的观看人数，担心人们是不是还愿意看他的直播……而这种焦虑情绪，让他最终没办法按下“开始直播”的按钮。

他在最后说：“从加入直播的2012年开始，我就想摆脱这些问题，可它们始终纠缠着我。”

他们的处境，让我想起了《VA-11 HALL-A》（我们的上一篇白夜谈也在说它！）里那位全天候直播的Streaming Chan。被弹幕包围的她必须一刻不休，甚至一整个月都无法睡觉，整个人也处于疯狂的边缘。

只有喝醉之后，才能终于拥有睡眠

游戏中当然是以比较幽默的风格展现她的状态，但对于现实中的许多从业者来说，其实也与Streaming Chan几乎无异。

绝大多数职业主播每天都会把大量时间用来直播，很多人甚至每天直播超过12小时，全年无休。为此，他们不得不接受日夜颠倒的作息、逐渐畸形的交际状态，还有无法避免的职业病。有的时候，一个个直播间的窗口，看起来就如同整齐划一的牢笼。

网络文化的大步发展催生出了这些新的职业，背后的代价却依然鲜为人知，针对从业者的职业保障也还完全处在起步的阶段。在羡慕他们收入的同时，我们也该更多关注他们的内心。

一群冷漠的看客，一个焦虑的演员，这不是我们生而为人的全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