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白夜谈】与去年的梗挥手再见

题图 / CaesarZX

年底是属于盘点总结的时间，站在这个节点往回望，一些当时模糊的事物会变得清晰。我一直觉得，对于速成且易朽的梗，或者说meme来说，盖棺定论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，因为梗本身可能短命，可能毫无意义，但传播梗的人通过它在表达——人类的表达是有意义的，即便表达者本人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。

得益于当代互联网的发达，我们的造梗速度越来越惊人，每时每刻每个圈子可能都有新梗在蓄势待发，所以这里我不会长篇累牍一个个归纳过去一年中所有火爆一时的梗，而是随性聊聊其中那么几个真正在社会全范围内引发大面积讨论，以至于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梗。

首当其中的是“黑人抬棺”。这大概是2020年最早一个真正意义上席卷全世界、寰球于此同乐的梗。黑哥一笑，生死难料，棺材一抬，世间白来，听到电音，你的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出画面。

“黑人抬棺”的笑点主要来自于死亡的严肃性和舞蹈的娱乐性之间产生的冲突，以及这种冲突产生的荒诞感。在那些播放量成百上千万的剪辑视频中，紧接着作死搞笑片段出现的黑人抬棺画面意味着一种态度，即虽然你的死（作死）很惨很令人难过，但你的死法真的很有乐子。

彼时正在全世界范围内快速蔓延的疫情加剧了“黑人抬棺”的戏剧性，或者也可以说沙雕逗乐的“专业团队”减轻了人们对新冠乃至于死亡的恐惧。总而言之，这个出自西非偏远小国加纳的殡葬团队抓住了机会，摇身一变成为了防疫大使，名声进一步攀升到极点。

再往后，又是你我再熟悉不过的剧情。热度消退，梗被遗忘，他们最近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，大概是十月底时和袜子厂商合作推广口罩，自然，热度也大不如前——荒诞也是讲新鲜感的，人们像习惯疫情一样习惯了他们。

另一个带点荒诞意味的梗叫“后浪”。今年五四青年节，B站联合多家媒体共同推出宣传视频《后浪》，演员何冰在视频中慷慨激昂，表现出对新一代年轻人的极大羡慕、认可、尊重以及鼓励，并以“奔涌吧，后浪”结尾，剪辑版在当日《新闻联播》前的广告时段播出。

任何一个观众都能轻易察觉到《后浪》想要表达的思想，就像《人民日报》评论的那样，“今天的青年，拥有了更大的舞台，也拥有了更多的可能……今天的青年，以更积极、更主动的姿态，去实现自己的价值、寻求自身的存在。”

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出自官方口径的词，在传播过程中变了味——宣传视频中部分年轻人的生活方式，海外旅行，高空跳伞，等等等等，令人心潮澎湃，但和很多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被困在“996”、“房贷”中的人生相比，似乎又有点高高在上。

于是，后浪最终从纯粹的褒义词变成了略带贬义的中性词。人们开始讨论 “后浪”是不是太过虚伪、做作，有媒体认为演讲中的用词过于谄媚，有讨好年轻人的嫌疑，以至于极端一点的B站用户，甚至会觉得曾经代表亚文化，叛逆小众的bilibili屈服了，被主流媒体“招安”了。

“招安”，实在是个再有意思不过的词，因为今年的另一个梗，打工人，也常与这个词联系到一起。

从出身经历来讲，“打工人”完完全全是“后浪”的反面。“后浪”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，这个词从出现在公众视野内起就注定要成为流行词。“打工人”呢？朴实，简单，难以追查具体的源头，但它就是火了。

时至今日，“打工人”中蕴含的自嘲、荒谬与坦然面对、勇往直前已经不需要我多解释什么。诚然，这是一个很妙的词，也直截了当地打入了当代年轻人的心，但值得注意的是，这依旧是一个自嘲占了8成乃至于9成的词，而“自嘲”则意味着，这是一个我自己对自己用显得豁达，可别人对我用就会显得冒犯的词。

但一个梗火了，自然就会被用。自己用，别人用，商家用，到最后官媒也用，“招安”的论调就又蹦出来了。当然，即便现在已经有太多诸如“宝马蹭‘打工人’热度翻车”“富二代假打工实炫富被人民日报点名”的滑稽事例，我还是相信这些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恶意，他们只是太过无知，并且对“打工人”三个字彻头彻尾地不理解而已。

就像我们之前科普“打工人”文章中提到的打工诗人许立志的作品《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》，诗尾两句是“在祖国的领土上铺成一首 耻辱的诗”，2019年的当代工人诗歌精选丛书汇集了许立志的近200首诗，并以《铁月亮》为书名，只是这首诗结尾的“耻辱”二字被改成了“长长”。

最后一个想简单提提的是哆啦AV梦，这是一个在极短时间内从火爆到被厌恶并迅速降温的梗。它的火爆，是因为在画风及剧情推进节奏上高度还原了原作，而具体的故事又是低俗但受众广泛的屎尿屁和R18——这也是它被部分人厌恶的理由。

时过境迁，这个同人漫画本身已经不剩什么讨论价值，倒是其作者禾野男孩当时有关“作品出圈”的一段话，如今看来颇有点预言的味道——去年12月，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《帝国社会》（即JM帝国）被查，涉案漫画不仅含有大量淫秽色情、血腥暴力内容，还充斥着以残忍手段凌辱、虐杀女性，侮辱“慰安妇”等恶劣情节，作者JM最终因涉嫌制作淫秽物品牟利罪已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。

最后的最后，我依旧还惦记着的一个梗是马保国。我本想聊聊当时B站鬼畜区的百花齐放，所谓的“闪电五连鞭”有多逗乐，那几个月大家有多爱把“不讲武德”挂在嘴边……但《人民日报》都发言了，“马保国闹剧该立刻收场了”，视频网站上神魔乱舞的马师傅也已经销声匿迹了。

那就这样吧。